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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皇帝最后一次婚姻解密》的解密
文/錢立言

 

溥儀夫婦(右一、二)出席全國政協(xié)舉行的中秋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2001年新春伊始,以撰寫《末代皇帝的后半生》、《宋代太監(jiān)孫耀庭傳》等著作的晚清人物傳記作家賈英華,即將推出他的又一部奇書:《末代皇帝最后一次婚姻解密》(以下簡稱《解密》)。作者經過近20年的艱苦采訪和翔實考證,特別是經過反覆的思想斗爭之后,決定提筆披露溥儀后半生婚戀的真實內幕。

  賈英華與溥儀家族似乎有著難解的緣分。30多年前,「文革」初起時,一個零飄碎雪的傍晚,賈英華在鼓樓后一個紅衛(wèi)兵司令部發(fā)現了一本抄家抄來的溥儀自傳──《我的前半生》,一時如獲至寶,拿回家趴在被窩里一口氣讀完,已是天光破曉。溥儀的后半生怎么樣了呢?少年的好奇在他頭腦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這個問號就此影響了他的一生。

  不久,溥儀遺孀李淑賢與賈英華家作了鄰居,整整10年,幾乎每個晚上,每個假日,他都在李家,幫忙料理家務之外就是看書,看遍了溥儀的藏書之后,又主動整理了溥儀的遺物和日記、文稿。溥儀晚年字跡潦草,紙張散亂殘損嚴重,他都一一訂正修補,編好年號,撰寫了編年線索、寫作提綱。李淑賢把與溥儀生活的真實感受向他娓娓傾訴,末代皇帝身后鮮為人知的一面,逐漸在他心中連綴成章了。

  1980年6月30日,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第一展室,應李淑賢與溥杰的委托,賈英華為溥儀的骨灰盒捉刀題寫了墓志。 記者:作為國內研究末代皇帝生平的權威人士,您撰寫《解密》這部書的目的是什么?

  賈英華:這部書是根據塵封20多年的手稿寫成的。真實記錄一些史實是我畢生的追求,也是寫作這本書的目的。讀者現在能見到的溥儀日記及他的有關記載是比較表面的,程式化的。由于當時歷史條件的局限,溥儀受《雷鋒日記》的影響,他知道這些要見諸后人,所以回避了很多東西。而他的婚姻生活異乎常人的一面,更為當時的知情者們諱莫如深。要寫出真實的溥儀,李淑賢當然是個至關重要的人物,雖然我和她交往很深,但她對她的身世和她與溥儀的關系也經常有所避諱,讓我時時打上個問號,日后通過檔案資料才進一步考證落實。我想讓世人知道一個真實的、不為人知的溥儀,從而反映已逝去的那一段歷史的軌跡。 記者:《解密》一書還未出版就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人們對它的真實性異常關注,您是怎樣看待這個問題的呢?

  賈英華:其實這是不出所料的,真實是傳記文學的靈魂,也是我的一系列作品的價值所在。撰寫人物傳記是一種「帶著鐐銬的舞蹈」,我一向注重挖掘最珍貴的獨家史料,把主人公的性格研究透。很多人都說沒見過我這樣寫書的,為了一個情節(jié),我能采訪十幾個人。為了落實溥儀當年在文史資料委員會工作的情況,我到一個知情者家,三次吃了閉門羹,最后他說了一個「是」字,解決了我的問題。80年代初的一個春節(jié),我自費去長春,遇上零下30多度的嚴寒,又在風雪中迷了路,人凍成了冰棍,差點送了命。可這次收獲非常大,曾經做過溥儀妻子的李玉琴熱情接待了我,還在我的筆記上題字「祝你寫好末代皇帝溥儀」。當年溥儀的童仆孫博盛見我大雪天來訪,感動得掉了眼淚,他把溥儀給他的全部信件都提供給了我,希望我能寫出真實的溥儀。為了找到李淑賢和日本特務姘居的證據,我采訪了當年的公安民警陳靜波以及這個日本特務的妻子兒女和鄰居,掌握了真實的第一手資料。 可以這樣說,沒有真實就沒有今天的賈英華。

第一次向世人公開披露:溥儀是同性戀

  關于溥儀的同性戀問題,在《我的前半生》中就有記載,但非常隱晦,限于當時的歷史條件和溥儀本人的自尊心,他不可能坦然道出問題的實質。溥儀與婉容、文繡、譚玉齡的畸形的家庭生活一直籠罩在溥儀性無能的陰影下。證明這個問題需要確鑿的證據,賈英華收集到溥儀當年的病歷,其中有完整的記載,記錄溥儀當年當皇帝時就陽痿。他采訪過的很多人對此都有不同程度的證實。其中和賈英華作為「忘年交」的老太監(jiān)孫耀庭,曾伺候過溥儀,雖然二人交往20多年,但老人一直為「避圣諱」不肯道出真相。直到他臨終前不久才告訴賈英華說,溥儀是「放著皇后的水路不走,走太監(jiān)的旱路」,這是當年宮中很多人都知道的隱情,像溥儀的乳母、婉容的貼身女仆都清楚。而且指出溥儀的同性戀伙伴叫王鳳池,長得唇紅齒白,這個人的照片現在賈英華手里。其他如偽滿時溥儀的侍衛(wèi)等,都說過溥儀「不能人道」。還有就是溥儀的英文老師莊士敦,也是一名同性戀者。另外,溥儀和李淑賢婚后因他的性無能險些離婚,這也是李淑賢在回憶錄里證實的。

  記者:在《解密》中,您第一次向讀者公開證實了溥儀的同性戀問題-- 賈英華:是的。一個人的家庭生活是他全部生活的一個重要方面。溥儀的同性戀是腐朽的宮廷生活造成的,也是構成這個人物性格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我把這個問題揭示出來,決不是為了獵奇,對于歷史和歷史人物的「疑案」進行「解密」,把一個真實的溥儀和他后半生的婚姻生活告訴讀者,把那段真實的歷史告訴讀者,不但是歷史學家的責任,也是傳記作家的責任。

揭開溥儀妻子身世的面紗

1959年2月6日,最高法院特赦首批戰(zhàn)犯溥儀(偽滿國皇帝)。圖為當年他在戰(zhàn)犯管理部門中勞動。

  在過去很多記載溥儀最后一次婚姻的文章中,眾口一詞地說李淑賢是個從小失去母親的孤兒,長大做了護士,自食其力,這也是溥儀選擇她做妻子的原因之一。這些記載并沒有錯,但直到賈英華的《解密》一書,才向世人公開昭示--李淑賢是個社會背景十分復雜的女性,曾做過舞女,曾有過三次婚姻。

   關于李淑賢的身世,賈英華是從后來經過艱苦尋覓的歷史檔案中證實的。一個人的出身經歷,不可避免地會給他的性格、生活習慣打上烙印。在賈英華與李淑賢的多年交往中,她也多次露出過蛛絲馬跡。例如她一次高興,曾穿上高跟鞋,當面跳舞給他看,那真是經過專業(yè)訓練的舞步,讓他大吃了一驚。她說當年全國政協(xié)經常組織舞會,但她很少陪溥儀跳舞,因為溥儀跳舞很笨,像大象一樣,而且她也不愿意讓人看出她跳舞跳得好。也許,是怕別人識破她的經歷吧?

   在溥儀與李淑賢的婚宴上,一個曾當過妓女的胡女士坐上了婚宴的主桌:她被李淑賢稱作唯一的「娘家人」。此人據說是被「張學良的秘書」贖了身的,她和其他人證明李淑賢當過舞女的采訪記錄賈英華還保存著。在李淑賢的《自傳》里,她自己寫到:「我曾經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一個人到處流浪……」「解放后男女才真正平等了」。她與溥儀的結婚照里,把兩個媒人刪去了,這也是李淑賢怕引出她身世的例子。

  至于她的三次婚姻,原始檔案里都有明確記錄。《解密》一書中將首次公開這些資料。解放后李淑賢第一次結婚的前夫作為反革命被槍決了;她曾姘居的日本大夫,其實是一個攜帶電臺潛伏多年的日本特務,曾被我公安機關密捕過。李淑賢雖然時常向公安部門匯報他的日常生活情況,卻至死不清楚他的真正面目。

  李淑賢在與溥儀結婚前一年多剛剛離婚,婚后兩人曾有過不成功的性生活,而結婚剛兩個星期,溥儀就尿了血。他曾背著李淑賢到醫(yī)院注射荷爾蒙,被李淑賢發(fā)現后,溥儀給李淑賢長跪不起,說:「你還年輕,找男朋友可以,我不管你,你要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估钍缳t提出離婚,溥儀拿起菜刀就要抹脖子,說:「我不活啦……」李淑賢也承認,兩人鬧矛盾,她曾在溥儀臉上打過兩巴掌,溥杰的女兒就曾親眼見到溥儀臉上被抓出的血道子。

   后來兩人的矛盾激化,溥儀的單位全國政協(xié)也參與了調解,賈英華曾采訪過當時處理他們婚姻矛盾的原全國政協(xié)秘書處長連以農。此事最后一直匯報到時兼全國政協(xié)主席的周恩來,溥儀畢竟是個世界關注的人物,他的新婚生活通過新聞社向全世界發(fā)了通稿,拍了記錄片,此時突然要離婚,這決不是他們兩人的私事。最后是周恩來總理出面,對李淑賢做工作,勸說她「就權當是溥儀的保衛(wèi)者」,于是李淑賢從此再沒有提過離婚。

  記者:既然李淑賢的身世如此復雜。溥儀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在當時的情況下,她怎么能嫁給了溥儀呢? 賈英華:很簡單,在他們婚前,全國政協(xié)也在調查李淑賢的身世背景,等事情弄清楚,他們已經結婚了。

  記者:您與李淑賢曾有過密切交往,您是怎樣看待她這個歷史人物的呢?

  賈英華:我感覺李淑賢還是一個好人,從舊社會掙扎過來的,難免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我在書中也不是把她當作一個負面人物來寫的。過去我對她的回憶錄和她所描述的與溥儀的夫妻生活感到有疑點,后來經過采訪,搜集了300多人的錄音以及書信等后,證明了很多與人們的認識截然不同的情況,我在《解密》一書中力求用客觀的筆法寫出一個真實的李淑賢。為此,我運用了一種新的寫作體例,每章前半部分都是李淑賢的回憶,后半部分是我的調查,考證。這樣可以讓讀者看到一段更直觀、更真實的歷史。

  最后,我還是要強調一點──一部傳記作品的生命力,能不能經得起歷史的考驗,最重要的是它的真實性,這也是我寫作的追求。

摘自《北京紀事》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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