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大批出任廳級高官
文.孫紅
數十名「教授廳官」
2月5日上午,武漢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王曦前往湖北省委組織部報到,正式就任湖北省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
據湖北省委組織部研究室主任史正江介紹,1998年以來,湖北省已有近40名高級知識分子到黨政機關擔任副廳級以上領導職務。
「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武漢市動作幅度也不小。來自武漢市委組織部的消息稱,近三年來,擔任武漢市副局級以上領導干部的高級知識分子也在40名左右。
我們可以輕易地列出部分名單:
周濟 省委常委、省科技廳廳長 中國工程院院士,原華中科技大學校長
辜勝阻 武漢市副市長 武漢大學教授
路鋼 省教育廳廳長 教授,原華中師范大學校長
朱忠華 省衛(wèi)生廳廳長 同濟醫(yī)科大學教授
章新生 省法制辦公室主任 中南政法大學教授
李春明 荊州市市長 湖北省委黨校教授
羅輝 襄樊市市長 湖北省電大教授
呂中梅 省高級人民法院副院長 原中南政法大學教授
翟天山 省人事廳副廳長 華中師范大學教授
許建國 省財政廳副廳長 原中南財經大學教授
郭躍進 省工商局副局長 原中南財經大學教授
曹詩權 省司法廳副廳長 原中南政法大學教授
劉傳鐵 武漢市政府副秘書長 武漢大學教授
商建平 武漢市科委副主任 武漢大學教授
譚仁杰 武漢市教委副主任 武漢大學教授
賈耀斌 武漢市漢陽區(qū)區(qū)長 教授,原武漢汽車工業(yè)大學副校長
……
其中,我們不難發(fā)現著名學者的名字,也不難看到掌控實權的職位。
「入仕」的路徑
綜合各方面的情況可以看出,「教授從政」的途徑大致有三條:一是少數民主黨派和無黨派的高級知識分子按照統戰(zhàn)政策進入黨政機關擔任領導職務;二是一些本來就達到一定行政級別的院校領導通過干部交流轉移到公共領導崗位上;三是一批有管理經驗和志趣的學者通過公開選拔、組織考察進入政界。湖北省近兩年出現的「教授廳官」,絕大多數屬后兩種情況。
種種跡象表明,湖北省正在悄悄推行提升中高級領導層次,改進領導人員結構的舉措。2月6日召開的武漢市組織工作會議明確提出,武漢市「計劃從全市學術技術帶頭人中挑選一批,從來漢工作的海外留學人員中選拔一批,從中央和省在漢高校、科研院所、大型企業(yè)中遴選一批,調整充實市管班子后備干部」。
而在2000年初,湖北省委組織部已會同有關部門分四個工作組,到省內60多家高校、科研院所和大型企業(yè),考察了380多名有較高學歷的優(yōu)秀年輕干部,把202人列為重點掌握的干部人選。
武漢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院長胡象明教授稱,這是湖北省推進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結果,也可以看成是湖北省在「補課」。
湖北是一個科教大省。武漢現有數十所高等院校,736個科研設計單位,10個國家級重點實驗室,兩院院士44名,專業(yè)技術人員15萬人,在全國排名第三,素有「人才洼地」之稱。但是,近年來,武漢乃至湖北的經濟實力和發(fā)展水平卻與此很不相稱。一名年輕干部直言不諱:「這說明,湖北省的人才資源沒有充份地發(fā)揮作用!
近幾年,湖北省、武漢市都提出發(fā)展高新科技的戰(zhàn)略,在知識經濟漸露頭角的時候,權力向知識的傾斜和轉移成為必然。提高干部隊伍素質,改善領導知識結構,這已成為湖北省迎接挑戰(zhàn)、加快發(fā)展的當務之急。
湖北省委組織部知識分子工作處的人士說,在提高領導干部隊伍素質方面,省委的思路是既要鼓勵現有干部學習深造,又要注意從有管理經驗和志趣的高級專家中選拔干部。
華中科技大學的一位老師分析說,「教授從政」也有學校內部基礎。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撩動了不少學者從政的潛在欲望,院校的合并調整也使一些學者失去了原來的位置和優(yōu)勢,再加上現在學術研究的競爭越來越激烈,要么在理論上確實上水平,要么在應用上能夠產業(yè)化,平庸的研究難以為繼。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進入政界成為一種可選擇的發(fā)展方向。
如此看,湖北省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高級知識分子進入政界。
人入江湖
從學術到政治,從院校到機關,從政的教授們面對著新的工作和環(huán)境,經歷著新的生活和考驗。
從記者接觸的幾位「教授官員」來看,他們都很誠懇、淵博、思路清晰、有責任感,聽到一聲「老師」,滿臉笑容,數十年學術生涯還是留下了鮮明的印跡。
然而,這些教授廳官們又很低調,在涉及工作、政治和干部狀況的話題上相當謹慎,特別不愿意談及個人。少說多做、避免被媒體和同事視為「另類官員」──這可能是他們未來政治
生涯中的必修課。
章新生教授2000年元月到湖北省法制辦任主任。他和王曦教授一樣,出生于20世紀50年代,插過隊,當過工人,是恢復高考后的第一屆大學生。
章主任回憶,當時省委組織部找他談話的時候,他內心真有些猶豫,畢竟,學校的環(huán)境如此熟悉,擔心到政府工作不適應。
如今,一年過去了,章主任對學校管理和政府管理的異同認識更明確了:學校里多是研究和教學,政府里多是事務性工作;學校里多是討論和商量,政府里多是指令和決定;學校里平等意識濃,政府中等級模式嚴。
行政法學教授當法制辦主任,章新生算是專業(yè)最對口的了。他覺得,從政有利的一面就是所學知識有了直接用于國家管理的空間。他要做的就是尋找理論上「應該怎樣」與實踐中「可以怎樣」的結合點。
省人事廳副廳長翟天山更年輕一些,20世紀60年代出生,教育學家。從1986年碩士畢業(yè)留校任教開始,他一直積極進行教改實驗。
長期在校系擔任行政職務的翟教授說,「在我心目中,學術和行政沒有孰輕孰重!2000年8月,翟天山到人事廳上班,他「并不覺得突然」,而是跑到圖書館借了5本人力資源方面的書,讓辦公室準備了整套文件,埋頭學了一個半月。
從專業(yè)人員到國家公務員,翟天山感覺,作為公務員奉獻更加明顯,影響更加直接,更需要對大眾的情懷和對公共政策的關注。他強調,專業(yè)背景的官員和基層背景的官員正好優(yōu)勢互補,兩者的互動可以激發(fā)群體的活力。
在學術和從政之間,王曦教授覺得自己更傾向于前者。不過,即使「學術上肯定會有些犧牲」,他還是坐進了湖北省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的辦公室。初到新崗位,王曦教授忙著看材料,聽匯報,跑基層搞調研。
他是民建會員,也是第九屆全國政協委員。他說,對他的任命「體現了中共黨委和民主黨派對我的信任,F在中共在嘗試擴大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的民主制度,個人可以為國家長遠的民主政治發(fā)展做點貢獻,在精神上是愉快的」。
同化與潛移默化
一個又一個教授悄然進入政界。無論他們多么低調,關注的目光仍會縈繞在他們的周圍。畢竟,這是政治生活中一股新鮮的力量。
學術背景會給他們的政治生涯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學者的直接介入會給中國的政治空氣帶來什么樣的變化?他們會迅速被傳統的東西所同化嗎?許多人在觀察和審視。
省直機關的一名干部說,這批專家型領導能夠做得更好。過去提拔的干部大多來自農村和基層,雖然經驗豐富,但見識差,著眼點和著力點總在傳統工業(yè)、傳統農業(yè)上,現代科技發(fā)展這么快,哪里跟得上呢?
「你別把他們當書呆子。他們在學校大都當過一官半職,現在的學校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見多識廣,社會化水平相當高了。」武漢一個中專學校的老師告訴記者,一個教授到武漢市教委當副主任,才一年多的時間,口碑相當好,基層領導和老師都覺得他真有水平。
這些「教授廳官」,在被部分同化的同時,也給「官場」帶來一些潛移默化的影響。學習的需要,論證的習慣,開放的態(tài)度,這些學者們「慣!沟娘L格,都給「官場」帶來了一些清新的風氣。
政治學博士胡象明教授關心的是:「教授廳官」現象對現代化建設和民主進程的意味。他說,要想推進以現代科學技術為基礎的現代化建設,領導人必須懂得科技發(fā)展趨勢,懂得現代管理技術。「教授廳官」的大批出現是個很大的進步。
摘自《南方周末》20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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