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中這一幕的母女相見,是全片中讓觀眾最為動容的情節(jié)之一。但是在實際拍攝的時候,馮小剛其實并沒有很清晰的想法。
馮小剛:我覺得這種血緣的這種力量會使她,會驅(qū)動她回家的路,但是我跟靜初也說,我說當你推開家里這扇院門的時候,不是說你心里頭這坎兒你邁過去了就是你人回到家里了。她說導(dǎo)演我怎么過這個坎呢?我怎么能夠從心里面接受我的母親呢?我不知道。
柴靜:你不知道?
馮小剛:我跟她想了半天,找不到一個特別有說服力的一個,你怎么能夠原諒她。我一直到拍張靜初的時候,我把那個西紅柿放那兒拍她的時候,我說這樣,待會兒帆子的戲,只能一條過的戲,讓她準備,給她一個時間醞釀,我們讓她靜一靜,我們先把你這邊的戲拍了。
徐帆:我跟你說實話,在拍張靜初那一撇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要演成什么樣。
記者:什么?
徐帆:我真的在那一撇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要演成什么樣。我只是跟導(dǎo)演說,我說導(dǎo)演,你可不可以多給幾個機位,我說這個可能一遍過的效果會好一點,我可能有跪下的情況,但是,我跪下以后,可能會往前或者往后,你給我這個余地,你給我一個范圍,其他的我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樣子。
記者:你跪下之后你要說什么,你自己知道嗎?
徐帆:我的臺詞我是會記得的,但是至于我的肢體是什么樣子,我是不清楚的。我跟她說,我跟你道個歉,我覺得把這個手往縫紉機上一摁,我的左腿往下面一跪的這一瞬間,我就知道該怎么辦了。
馮小剛:張靜初她是站在那兒的,回頭看著她媽,而且我說你其實,你自己掌握這度吧,你也不能說特別冷漠,但你肯定是心里頭沒熱起來,所以我說你應(yīng)該說包括她跪下來,你都在看著。
柴靜:那你劇本里有沒有寫她要怎么著呢?
馮小剛:其實劇本里面沒有。
記者:那你就把這個交給張靜初了?
馮小剛:對。然后,當拍徐帆的時候,當這些臺詞一說出來的時候,張靜初完全已經(jīng)不能去按照我說的那個,她一下就跪下來了。
記者:難道當時張靜初那一跪,那一抱,你沒想到。
馮小剛:沒有。她是被親人的力量給扯過去了,猝不及防地,然后不由分說地,然后她是最直接、本能的反應(yīng),
記者:那你怎么可能鏡頭跟得上呢?
馮小剛:為了保這個,我都來不及有一臺機器去抓張靜初的臉,所以我們看到的是張靜初的側(cè)面。
柴靜:難怪沒有。
徐帆:我覺得我說完了之后的時候,正好靜初在那一瞬間也跪下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抓著她,我扒著她的臉,捧著她的臉,渾身都想摸,因為這個身體我有32年沒有觸摸到了,我就是在那一瞬間,我就想把她吃到我的肚子里頭,看到我的眼睛里頭。
徐帆:因為自己做了媽媽,我跟孩子對視的時候,我那一刻才知道為什么這個母親把孩子當命一樣,那時候我才知道孩子怎么就是母親生命的延續(xù)。所以我覺得,張靜初那一刻給我的配合也非常好,她任由我怎么揉搓她。
記者:你當時在攝影機背后,你什么反應(yīng)?
馮小剛:我就是頭疼,我忍,忍著這個淚,我戴著耳機,然后一拍完了,我把這耳機一摘下來,我就覺得腦仁疼。其實我是一個導(dǎo)演,我旁邊有這么多工作人員,實際上我是不好意思哭的,是吧?我是覺得別挺現(xiàn)(眼)的,但是我真的是忍不住。等我弄完了,我一看站在我旁邊的這個工作人員,監(jiān)視器旁邊的,全跟我一樣,眼淚全流下來了。
馮小剛:你說拍電影的這些人,每天看著演員在那表演,誰動心、誰動情,所以我說這電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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