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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公交爆炸調(diào)查:兩平民被中斷的生命之旅(圖)

2008年07月28日 08:49 來源:新華網(wǎng) 發(fā)表評論



5歲的婷婷至今還不知道父母都已經(jīng)去世了。《云南信息報》 供圖

  30歲的王德芝有一個5歲的女兒,她一直沒有告訴女兒,爸爸在4年前就去世了……

  28歲的陳大飛是一個小家具廠的老板,他即將和相戀10年的女友結(jié)婚……

  7月21日清晨,王德芝和陳大飛分別登上昆明一輛54路公交車,中途,兩聲巨響,他們的生命之旅被終結(jié)。

  兇手在公交車上安放了炸彈,兩個人沒能到達他們的目的地。他們一直在奮斗,為自己,為家庭。那聲巨響毀掉了這一切。

  女童失去雙親

  婷婷(化名)叫了聲“爺爺”,親了一下王維早;她又叫了聲“爸爸”,親了一下韓先明。

  這一幕發(fā)生在7月24日清晨昆明西苑客運站。婷婷告別了王維早和韓先明,和舅舅一起回云南省牟定縣的老家。

  那聲“爸爸”讓57歲的王維早心酸——5歲的婷婷一直不知道,她的親生父親4年前就去世了,家人一直瞞著她;現(xiàn)在,必須隱瞞的事情又多了一個,3天前,她的媽媽王德芝遇難。

  王德芝,1978年1月26日出生在云南省牟定縣軍屯鄉(xiāng)宋官村,她是村里一個貧困農(nóng)家兩個女孩中的老二。小學(xué)畢業(yè)后,王德芝輟學(xué)在家,幫家里干農(nóng)活。1994年,16歲的她開始在昆明打工。后來,她在昆明結(jié)識了同樣來自牟定縣的丈夫并結(jié)婚。2003年7月28日,婷婷出生。

  王德芝在撫育婷婷半年后,將她交由父母撫養(yǎng)。王維早說,王德芝要掙錢養(yǎng)家,不得不讓父母帶孩子,她是家里最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

  2004年,天降橫禍。王德芝的丈夫暈倒在昆明街頭,因突發(fā)腦溢血死亡。王維早還記得,王德芝回家給丈夫辦喪事時,將女兒送到了親戚家,并對她隱瞞死訊至今。

  當時,王德芝在昆明盤龍區(qū)白云路一家大型會所工作,她在女賓部做搓背工,也會捏腳、按摩。這份工作休息時間少,常常工作到凌晨,她不能經(jīng);乩霞铱磁畠,但每年她都會回去給婷婷過生日。

  過完2個生日,婷婷慢慢懂事了,開始找爸爸。王維早說,王德芝告訴女兒,爸爸在昆明做生意,很忙,一直沒空回家。

  2008年春節(jié),和王德芝相戀的韓先明第一次到王家,這也是她前夫去世后帶回家的第一個男人,婷婷以為他就是爸爸。有一天,她獨自跑到廚房,看見正在殺魚的韓先明,靦腆地叫了聲“爸爸”。

  韓先明回憶,當時,婷婷臉紅了,他的臉也紅了,他只尷尬地笑了笑,沒有答應(yīng)。

  從此,婷婷以為韓先明就是她親生父親,這倒讓王德芝稍微安心了一些。

  第二次戀愛

  韓先明是第二個讓王德芝想做妻子的男人。

  王德芝太年輕了,前夫死后一年左右,家里人就勸她改嫁。不過幾年過去了,她從未帶男人回家。

  2007年春節(jié)后,離婚一年多的韓先明到昆明打工,他有幾個親戚在那兒,其中一個堂姐是王德芝的同事。

  韓先明到昆明不久,堂姐就給他介紹了王德芝。最初幾天的電話、短信交流,韓先明覺得和王德芝很談得來。他離婚后也相親過兩三次,但每次都不來電。

  2007年3月的某一天,適逢昆明圓通山櫻花盛開,韓先明約了王德芝、堂姐夫婦一起去看櫻花。

  那天陽光燦爛,粉紅的櫻花飄飄,王德芝一身素凈的打扮,約一米六的她相貌尋常,但很耐看。

  此后,韓先明和王德芝關(guān)系進展迅速,他們很快搬到一起住。韓先明說,他倆第一次婚姻都很不幸,所以雙方都很珍惜對方。他覺得王德芝是個勤快、賢惠的女人,不愛打牌也不亂花錢買東西,平常在家洗衣做飯,閑下來就繡十字繡。王德芝覺得他不好賭、煙酒也適度。

  “雖然沒有領(lǐng)結(jié)婚證,但我們早就以老公、老婆相稱了!表n先明說,2008年春節(jié)去過王家以后,他們就計劃結(jié)婚;氐嚼ッ,他辭了原來的工作,改到王德芝的會所上班。此后的這段時光是他覺得最愉快的一段日子。

  在一起上班后,他們相處的時間多了。他們有時會到附近的江邊散步,有時會去逛逛街。會所的生意在秋冬季節(jié)最好,他們打算一起多掙點錢,年底結(jié)婚、辦婚宴。

  這樣的日子平平常常,很快就到了7月份。每年這個月,王德芝都要回老家給女兒過生日。周末工作忙,王德芝只能請周一到周三的假,她就請了7月21日、22日、23日三天。

  生日會途中的爆炸

  7月21日零點30分許,韓先明提前下班,他步行5分鐘,回到昆明市盤龍區(qū)大白廟村的住處。王德芝還在收拾衣服和帶回家的東西。簡單洗漱后,他們睡下,韓先明把鬧鐘定在了6點。

  5個多小時后,鬧鐘喚醒了韓先明和王德芝。和往常一樣,他倆洗漱完畢,韓先明又收拾了收拾,王德芝抹了點早霜、口紅,時間緊,她沒有給頭發(fā)抹彈力素,讓卷發(fā)顯得更卷。

  大約6點20分,韓先明和王德芝出門,韓抱著一塊長約80厘米、寬約40厘米的玻璃包裝十字繡,這是王德芝最近兩個月繡的一副牡丹花開富貴圖,準備拿回家裝飾剛裝修過的房子。她還繡了一個福字,也被韓拿著。王德芝手里拎著一個小紅桶鹵菜,她還拎著一個袋子,里面有給女兒婷婷買的三件新衣服,她肩上還有個小包。

  等了幾分鐘,韓先明和王德芝在白云路路口登上了61路公交,在交三橋站換乘了車牌號為云AS2035的54路車,他們要到西苑立交橋站下車,然后到西苑客運站坐長途車。

  韓先明回憶,王德芝上車找到一個前排的座位,過了一會兒,她的對面有個座位,韓先明就坐下,但他不方便拿手里的花開富貴圖,于是換了一個后一排的座位。他剛坐下不久,就聽見一聲巨響。此時54路在潘家灣站附近,巨響時間為7點5分。

  “我第一反應(yīng)是車胎爆了。”韓先明說,他大聲喊“王德芝”,沒有回應(yīng)。他趕緊上前,王德芝全身只有嘴唇在微微動彈。

  韓先明趕緊打110,然后打電話給朋友,給王德芝的爸爸王維早。電話里,王維早只聽見韓大聲喊“王德芝出事了”“趕緊上來”,他問什么,韓也不回答。他趕緊從村里趕到牟定縣城。

  韓先明打完電話幾分鐘后,急救車和警車都來了,他看見大夫把王德芝從車窗里抬出去,他跟著到了昆明醫(yī)學(xué)院附屬第一醫(yī)院。第一次搶救時,他一直陪在她身邊,撫摸、親吻她的頭部,但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除了嘴唇的微動。大約在爆炸后100分鐘,醫(yī)院宣布,王德芝死亡。

  韓先明又給王維早打電話說,王德芝已經(jīng)去世了。王維早又返回村里,帶上婷婷、女婿包車從牟定縣趕到昆明,他原本想讓婷婷見媽媽最后一面,但到昆明知道王德芝是被炸死后,他不忍心讓婷婷見媽媽的樣子,就將她送回老家,并打算暫時隱瞞這個事實。

  另一名死難者

  王德芝遭遇爆炸前后不久,28歲的陳大飛起床了,他穿上黑色襯衫、灰色褲子,洗漱完畢后出門。

  陳大飛起床的時候,女友朱娟醒了,看天色,她估計應(yīng)該是7點左右。這比平常起床的時間稍早了一點,她知道陳大飛當天要早點趕到自己的工廠。

  前一天夜里,朱娟和陳大飛都在昆明市西山區(qū)小漁村72號,這是昆明西南木材市場附近的一家作坊式家具廠,只生產(chǎn)門。當晚,他們正在趕制9扇門,7月22日就要將貨發(fā)給云南省玉溪市的客戶。

  工人們干活時,刻門上圖案的修邊機壞了,自己修了修仍不能用。一名李姓工人回憶,當時,陳大飛說,第二天他要早點過來,拿到附近的馬街去修。

  陳大飛參股的這家小廠開張于2007年3月,起初的老板是他的同學(xué)吳波,當時陳有意合辦。去年8月,陳大飛辭掉了在麗江的導(dǎo)游工作,和吳波開家具廠。近80萬的投資中,吳波持股3/4,陳大飛持股1/4,吳管銷售和外圍,陳大飛管生產(chǎn)。

  以前,陳大飛上班都開廠里的一輛金杯車。7月2日,昆明遭遇一場特大暴雨,和很多汽車一樣,金杯車也被泡了,只好送去修,但至今沒有修好。

  此后,陳大飛只能每天起床,步行約10分鐘,到交三橋車站坐54路到岷山車場,然后換乘6路到馬街,再步行四五分鐘到工廠。

  7月21日早上7點多,陳大飛登上一輛牌照為AS1822的54路公交車,他沒能換乘6路車,那天早上8點5分左右,54路車發(fā)生爆炸,陳大飛遇難。

  那些快樂的日子

  從前,朱娟和陳大飛一起,也坐過54路去家具廠。兩人一起坐公交車的經(jīng)歷可以追溯到10年前。

  那是1999年,朱娟在云南省宣威市六中上高二,她和陳大飛同班。那一年,陳大飛和小他3歲的朱娟相戀了,他們有時會坐公交去游玩。

  1996年陳大飛從老家宣威市來賓鎮(zhèn)中學(xué)轉(zhuǎn)學(xué)過來。

  陳大飛出生在來賓鎮(zhèn)所樂辦事處徐家村,家中有一個姐姐、兩個弟弟。

  陳大飛身為長子,加之學(xué)習(xí)較好,一直被家里重點培養(yǎng)。他的弟弟陳仕飛只讀到初一、陳召飛只讀到小學(xué)四年級,只有他學(xué)業(yè)未曾因家里經(jīng)濟困難而中斷。

  陳大飛的姨媽崔女士說,陳大飛家條件不好,有時需要她給送點生活費。在這樣的窘境下,陳家依然為陳大飛創(chuàng)造了最好的條件。

  同學(xué)吳波說,鎮(zhèn)上中學(xué)的實力,都不如宣威城區(qū)的中學(xué),所以鎮(zhèn)中學(xué)里有點實力的家庭,都會托人、送禮把孩子送到城里的中學(xué)上學(xué),他和陳大飛都是這樣轉(zhuǎn)學(xué)到宣威六中的。

  初中,是吳波和陳大飛難忘的少年時光。吳波記得很清楚,每天早自習(xí)后,他和陳大飛都第一個沖出教室,然后一溜煙跑到早點攤,五毛錢一包的土豆吃到嘴里了,同學(xué)們才下來;他們還各自把課桌鑿了一個洞,上課時通過洞看課桌里的金庸武俠小說;他們不喜歡政治課,被老師留下來背書,他們就從窗戶里溜走……

  高中以后,吳波和陳大飛分在不同班,但仍同在宣威六中,他們還合租了一間50元月租金的房子,一起住了三年。高中畢業(yè),吳波考上廣東一所大學(xué),朱娟考上了重慶大學(xué),陳大飛考上了麗江師范高等?茖W(xué)校。

  上大學(xué)后,朱娟和陳大飛依然戀愛著。2003年下半年,陳大飛的專科學(xué)習(xí)基本結(jié)束,他考完導(dǎo)游證,就開始工作。一年多以后,朱娟也本科畢業(yè)。2005年8月,朱娟離開了生活4年的重慶,回到云南麗江。從此,她和陳大飛生活在一起。

  麗江的這段日子在朱娟看來,是他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他們在經(jīng)歷六七年戀愛之后,終于可以一起生活。一年多很快過去,兩人開始談婚論嫁。不過,朱娟覺得,麗江限制了自己的發(fā)展,她決定離開。

  2007年年初,消除了陳大飛最初的反對情緒后,朱娟回到重慶,跟著一位同學(xué)學(xué)習(xí)投資理財。出事后,當想起在麗江沒有結(jié)婚時,朱娟覺得十分后悔。

  2008年春節(jié)后,朱娟學(xué)成回到昆明,和陳大飛又生活在一起。這次,他們計劃好在今年年底結(jié)婚。

  7月21日清晨,陳大飛登上公交車時,朱娟又睡著了,她沒有聽見昆明城內(nèi)的兩聲巨響。9點多鐘,當朱娟起床上網(wǎng)查看股市行情時,她不知道,陳大飛在第二聲爆炸聲過后倒下,當場死亡。(京華時報)

編輯:唐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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