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販盯上了工廠女工。他們利用女工心理弱點,派人入廠以打工為名,結識年輕女工后騙其出廠強迫賣淫。普寧一帶的工廠頻繁出現(xiàn)女工失蹤,普寧警方順藤摸瓜,搗毀了一個集拐騙、強奸和強逼、組織、容留婦女賣淫于一體的犯罪團伙,解救了22名女工(詳見本報12月13日報道)。報道在潮汕地區(qū)、尤其外來女工中引起極大的震動。近日本報又陸續(xù)接到報料說一些女工的失蹤線索,記者連續(xù)幾天在普寧等地深入調查,從被解救的女工、工廠及人販子處尋求外來女工失蹤的深層原因!
作案 打工妹被逼成“人販子”
名為打工 實為拐人
在看守所里,劉麗說起自己年僅9個月的孩子無人照顧時,忍不住眼淚直流,她已經忘記了她把工廠女工拐去賣淫時的殘忍。
被警方解救的22名女工中,有至少3名女孩是被她騙出去拐賣的。她與老公李紅以及老鄉(xiāng)劉獻勇組成了“人販三人組”,三人分工合作,劉麗負責了其中最為重要的“騙拐”一環(huán)。
今年20歲的劉麗幾年前在廣州一間工廠打工,在那里她認識了李紅。17歲時她和李紅開始同居,今年初,她在李紅的老家四川古藺縣生下了一個孩子。10月初,由于生活的壓力,她來普寧準備打工幫補家用。
劉麗到普寧后,李紅和劉獻勇開始慫恿她帶女孩子出來賺錢。具體的做法就是要劉麗進工廠,然后利用同事身份取得女工的信任,再借外出購物或者外出玩樂為由帶女工出廠。出來后,劉麗則以身上沒有錢,要到哥哥或親戚手上拿錢為由,把騙出的女工交給李紅和劉獻勇。
“我開始不愿意,老公就打我罵我。當時我們身上也的確沒什么錢,連房租都交不起,我就答應了他們!
“后來,我通過貼著墻上的招工啟事試著進廠。因為現(xiàn)在熟練工很難招,我以前又做過幾年,很快進了一個工廠。”劉麗說:“進工廠之前,劉獻勇還叮囑我,要找那些年輕漂亮點的女孩子,因為那容易賣錢”。
騙出灌醉 輪奸暴打
進廠第二天下午6點,劉麗就物色到阿妍(化名)。她按照此前約定,順利地把毫無戒心的阿妍帶給了李紅和劉獻勇。李紅則以請阿妍吃飯為由,用藥酒加可樂把阿妍灌醉,然后將她帶到豐順,逼迫賣淫。
阿妍說,她清醒之后,劉獻勇和李紅就惡狠狠地說:“你以為她(劉麗)真的是我的妹妹?你錯了,她欠我們5萬元,已經把你賣給我們了,你得幫她還這筆錢!卑㈠蛟诘厣媳硎驹附屑胰诉那5萬元。但劉等不為所動,并動手打她,掐住她的脖子強迫她脫掉衣服,然后輪奸了她。事后,他們說要帶阿妍到發(fā)廊上班,還警告她要好好伺候客人,不能拿客人的東西,也不要想著偷跑,否則下場會更慘。
警方說,這些人販子為了逼迫被拐賣的女孩賣淫,對她們實施了慘無人道的毒打,甚至用火燒女孩的手臂。為了從心理上摧毀她們的意志,他們通過輪奸的方式,來教其“陪客”技術。
在被解救出來的22名工廠女工,最小的只有15歲,最大的也不過20歲!
落網(wǎng) 進廠當天消失引懷疑
入廠當天 騙走同事
小燕(化名)也是被劉麗團伙拐賣的,她的被拐直接促使了這22名被拐女孩的獲救。
小燕是貴州人,初三畢業(yè)后,跟隨姐姐小云(化名)到普寧一家服裝廠打工。11月9日,她被當天進廠的劉麗(在工廠用的名字叫楊麗)蠱惑,跟著她出了工廠,結果被李紅和劉獻勇控制。由于她酒量太好,李紅和劉獻勇無法灌醉她,又以去玩為由把她帶到附近的山上。
“他們灌我酒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是被騙了,但是我不敢走,我怕走不掉,到了山上我就徹底知道自己完了”。小燕回憶說:“李紅和劉獻勇就說楊麗已經把我5萬元賣給了他們,要我到發(fā)廊去上班,我不同意,他們就對我拳打腳踢,在山上把我強奸了!
小燕離奇失蹤后,與小燕同在一個工廠的姐姐小云慌了神,她把情況告訴了老板,然后在普寧各個網(wǎng)吧尋找。她感覺到妹妹的失蹤與劉麗有很大的關系。首先,劉麗進廠的第一天就有失蹤,讓人懷疑;此外,劉麗進工廠后,曾多次向她表示親近,還說要和她一起出去買東西,而她因為工作緊張,加上對陌生人防范心理較重,沒怎么搭理。于是她與老板帶著妹妹的照片到普寧城北派出所報案。
一人失蹤 牽出大案
城北派出所所長方南偉說,現(xiàn)在許多工廠都有女工不告而別的記錄,一般工廠或者同事都不會當回事,但是失蹤后連親人都不聯(lián)系的情況卻是很少的。此外,當時潮汕地區(qū)還流傳著有人開面包車用布袋套女孩子的說法,他覺得有必要深入了解這個事情背后的情況。調查發(fā)現(xiàn)近期周邊地區(qū)也存在類似女工失蹤事件,他感覺到事情的重要性,于是向公安局長王少鴻匯報。
“我感覺到這個事情的背后肯定有人販子集團在操作,盡管在普寧只有一宗報案(另外兩單均未報案)!逼諏幑簿志珠L王少鴻說,警方立即成立專案組,并向普寧各個工廠老板提請注意劉麗這個人的樣貌特點。
一個星期后,劉麗出現(xiàn)在另外一間制衣廠。極富戲劇色彩的是,這個工廠也是小燕所在那間服裝廠的老板開的。這名老板說,警方提醒后,他就留意工廠女工的情況,結果在另外一間制衣廠的監(jiān)視器中,他發(fā)現(xiàn)了劉麗的身影!
拍案驚奇
接客4900次的記錄本
警方抓人時,被拐女為“老鴇”跪地求情
在警方解救豐順湯南鎮(zhèn)“思爾佳”發(fā)廊女工時,民警卻看到了驚訝的一幕:抓發(fā)廊老板羅振宇時,十多名女工竟齊齊跪地為羅求情。
發(fā)廊被拐女稱羅振宇為“老爸”。因為他平時對這些女孩很好。人販子要打她們時,羅會出來保護她們;平時能夠記住她們的生日,給她們買蛋糕;因為“老爸”的爭取,她們欠人販子的5萬元被談到了3萬。
最讓被拐女孩子感動的,是“老爸”的一本接客記錄,即被拐女孩的賣淫記錄。每進行一次交易,羅振宇就會在記錄本上注明一次。5月份之后的記錄就有厚厚的一疊,記錄達4900多次。
為什么被拐女孩會為這本記錄感激“老爸”?羅振宇說,因為里面涉及到人販子的收入秘密。根據(jù)他與人販子的約定,人販子負責帶女孩子來,他提供場所食宿。雙方收入三七開。每一個星期結算一次。
羅振宇說,此前,他每周結算后都會按照人販子的要求把這些記錄燒掉?伤l(fā)現(xiàn)人販子常拿多報少,例如拿了4000元,但對女孩子說只收了2500元。他看不過眼,決定保留這些接客記錄,以便讓女孩子到時也有據(jù)可查。警方說,羅振宇其實是讓這些女孩子更好地幫他掙錢,他被抓同時還有組織婦女賣淫的罪名。
對話人販
“我很多老鄉(xiāng)都在拐女工”
李紅,男,四川瀘州市古藺縣觀文鎮(zhèn)人,今年22歲。他是被抓的人販子團伙中最重要的一員,他成功地把自己的“老婆”由打工者“逼”成了人販子,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團伙核心。事實上,李紅參與拐賣婦女從2006年就開始了。15日,本報記者與已經是階下囚的李紅進行了對話。
從“押貨”開始
記者: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接觸這行的?
李紅:2006年初,我在揭陽仙橋鎮(zhèn)見到老鄉(xiāng)涂曾祥,他說他在做這一行,就是把女孩子騙到發(fā)廊賣淫。他還說,我們很多老鄉(xiāng)都在做這個事。那次見面我們互留了電話。直到6月份的一天,他打電話給我,叫我?guī)退タ垂苣切┍或_的女孩子,不讓她們逃跑,每天給我50元錢。但他最后一分錢都沒有給我,我看了一個多月就走了。
記者:然后呢?
李紅:到10月份的時候,涂曾祥又打電話給我,叫我?guī)退把贺洝钡截S順。
記者:“押貨”?
李紅:這是行話,就是押著被拐女孩子到發(fā)廊去的意思。我當時沒什么經濟來源,就答應了。
記者:這些女孩子是從哪里拐騙來的?
李紅:我聽說是他們從潮陽的一間工廠騙出來的,云南人。騙人的一男一女都是我的老鄉(xiāng)。
記者:你們是怎樣“押貨”的?
李紅:涂曾祥先聯(lián)系上豐順的“老大”(即思爾佳美容院的老板羅振宇),然后開了一輛面包車把那些女孩帶到了豐順。
記者:你之所以會走上這條路,是老鄉(xiāng)帶你的?
李紅:是的。我當時真的很窮,很需要錢。之后我和劉獻勇又幫涂曾祥押過幾次貨。
老鄉(xiāng)手里最多時有十余女孩
記者:你有沒有計算過你共拐賣多少女孩?
李紅:(沉思一會)有7個。
記者:也就是說,你在逼你“老婆”劉麗做這行前,實際上你已經在做拐賣婦女了?
李紅:是。以前是和劉獻勇等老鄉(xiāng)一起做的。
記者:你做這個總共掙了多少錢?
李紅:幾千塊錢。(停頓了一下強調說)我們做的時間并不久。
記者:這些錢是誰給的?賣一個女孩一般是多少錢?
李紅:給錢的是發(fā)廊老板。女孩的價格一般看那個女孩子漂不漂亮,漂亮的話就先給2000元,差一點的就先給1600元。(這些錢其實是從被拐女孩賣淫的收入分成中提前預支出來,因為人販子主要依靠發(fā)廊老板,提前預支,就可以讓發(fā)廊老板和人販子團伙形成一個利益共同體,以便更好地看好被拐的女孩,一旦女孩子走掉,發(fā)廊老板也有損失。)
記者:你在做這些事時認識很多老鄉(xiāng)嗎?能不能記起這些人叫什么?
李紅:我有很多老鄉(xiāng)都是做這種事。我也見過一些,主要是通過涂曾祥介紹認識的。具體的名字我不知道,不過我記得有一個叫光頭和江慧的是一伙,江慧是女孩子,長得有點胖,才19歲,身高約1.53米,光頭30歲左右,身高約1.65米。此外還有一對夫婦叫“尹林夫婦”,他們是一伙,也都是做這個的。涂曾祥自己有一伙人,他今年28歲,身高約1.67米,平頭,較胖,右手的手臂還刺有一個“龍”字,我聽說還有別的老鄉(xiāng)也在做這個。
記者:他們拐騙的女孩子多嗎?
李:我聽說比較多,其中光頭和江慧多的時候手里有十幾個女孩。我們現(xiàn)在收取的“七三分成”,每周結算一次,就是他此前和“老大”談定的。
記者:他們一般在哪里物色下手?
李紅:主要還是在潮汕地區(qū)。一般選擇下手的地方都是城鄉(xiāng)接合部附近的工廠。像汕頭的潮南峽山、潮陽的谷饒,這些兒地方工廠也多,帶人走也不容易被人發(fā)覺。我和劉獻勇幫忙押過幾次貨,發(fā)覺拐騙的人主要也是這幾個地方居多。
女工單純容易騙
記者:你為什么要你老婆也去拐騙女孩子?
李紅:我們當時沒有錢。我老婆下來的時候,我們真的一點錢都沒有。我就想著從拐賣女工來掙錢,那樣來錢也比較快。
記者:為什么會選擇工廠女工作為目標?
李紅:那些女工也比較單純,容易騙。不過我們是男人,很難順利地接觸這些人,所以我才想到找我老婆。她們都是女性,容易接近而且不會引起別人懷疑。此外以打工名義進工廠,也不會讓人有戒心。
記者:你們是怎么讓這些女孩拿了錢后不跑掉?不報警?
李紅:這些主要是老板的事情,老板是本地人,要跑也沒有那么容易。那些女孩子也被打怕了,所以擔心跑了會被抓回來遭到毒打。
(記者注:據(jù)發(fā)廊老板羅振宇反映,這些女孩之所以不敢走,一方面怕被打,另外一方面,人販子在拐帶人的時候,就曾經問過這些女孩子家里的地址電話,并按照提供的電話號碼打過去證實,如果說的號碼不對則對她們施以暴打,直到取得確切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此外,他們還把女孩子的裸照拍下來,威脅她們不許逃跑,否則就會把這些裸照發(fā)給她們的父母)。
記者:你們不怕被警察抓嗎?你知道你們每拐騙一個女孩子,就是毀了她的一生。
李紅:(低著沉思了半晌)我知道,我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我就預著有這樣的下場!
公安局長:女工失蹤背后三大隱憂
普寧公安局局長王少鴻向記者剖析了此案背后的幾大隱憂。
其一,女工跳槽太頻繁,“人間蒸發(fā)”竟成為了一種常態(tài)。由于各個地方都存在“民工荒”,這使得女工的選擇較多。一些女工在知道有別的工廠收入更高、環(huán)境更好之后,往往會不告而別。這也使得這些工人失蹤后,工廠老板不知道該報案好還是不該報案好。此次被解救出來的22名女工,分別來自18個工廠,而向警方報案的卻寥寥無幾。
其二,工廠應該嚴格準入制度。假借打工名義拐帶女工已經成為了人販子的一種常用手段。在該案中,有相當一部分女工都是通過這樣的形式被拐帶的。據(jù)警方調查發(fā)現(xiàn),這些人販子進工廠時一般都是采用化名,以劉麗為例,她進工廠就分別用了包括“楊麗”在內多個假名。她們往往連基本的身份證明都沒有。由于工廠急需工人,對這種情況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人販子以可乘之機。
其三,工廠女工安全意識太薄弱。在本案中,有幾乎一半的女工是被才認識不久的“朋友”拐騙的。溜冰場、錄像廳成為了人販子下手的重要場所。他們假借交朋友的名義,先打聽目標女性的具體情況,來往兩次相對熟悉之后,他們就以外出玩的名義把這些毫無戒心的女工帶到豐順強迫她們賣淫。
人販三人組
派老婆入廠打工,找年輕貌美女工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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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識后以購物和玩樂騙女工出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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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老鄉(xiāng)請吃飯借機灌酒,繼而強奸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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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問確認家庭地址拍裸照,以防女工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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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發(fā)廊強逼賣淫,收入與發(fā)廊老板七三開(記者 譚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