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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流經濟學家具有學理上的優(yōu)越感,他們認為,自己主張的背后是自現代經濟學在亞當·斯密那里誕生以來所形成的豐厚的自由市場經濟學傳統(tǒng);非主流經濟學家則具有某種道德上的優(yōu)越感,他們認為,自己站在大眾一邊
過去十多年來,經濟學是中國第一大顯學,圈內圈外有所謂經濟學“帝國主義”之說,雖有點夸張,但也不是很離譜。不過,隨著經濟增長所帶來的一些社會問題 比如貧富差距、社會不公 等逐漸顯現,經濟學開始被不少人以異樣的目光看待。近兩年來,在網絡輿論中,經濟學的形象似乎更多地是負面的。
主要是兩大事件導致了經濟學形象的式微。一是由國有股減持政策失敗、股市陷入低迷而引起的大討論。股民及其在輿論上的表現 網絡輿論,將一部分專家描繪為買辦,指責他們試圖通過制造輿論,為國際資本抄底入市創(chuàng)造條件;吳敬璉先生則贏得了“經濟學的良心”的美譽。
主流經濟學的另一個滑鐵盧是去年的國有企業(yè)產權改革大辯論。郎咸平對格林柯爾的批評一石激起千層浪,贏得眾多網民的同情,郎本人曾自豪地宣稱,95%的網民都支持他。相反,幾位“主流”經濟學家對產權改革方向和方式的肯定,則招來猛烈的批評,甚至是辱罵。
當然,除這兩大事件之外,曾經活躍于媒體的“主流”經濟學家也發(fā)表過一系列有趣的評論,比如,“堵車是一個城市繁榮的標志,”“小康的標志是擁有第二套住房”,“稅收不能‘殺富濟貧’”、“中國現代化的標志是北大教授擁有轎車和別墅”,“房地產‘泡沫’無礙經濟的發(fā)展”等等。類似的評論,總是激起經濟學界之外、尤其是網絡輿論的冷嘲熱諷。
而網絡輿論的態(tài)度,似乎又激起了經濟學家們的反彈。見諸報道者,就有厲以寧教授的一段話,他說:經濟學家要有勇氣頂住兩方面的壓力,一個是上面的壓力,堅持真理;一個是互聯網的壓力,互聯網上說什么的都有,不要盲從。
行文至此,或許不能不解釋一下,何謂主流經濟學。定義不好下,但人們大概知道,哪些人是主流經濟學家,及他們都有哪些理論與政策主張。他們似乎也有一定的共同體意識。比如,在國有企業(yè)產權改革大辯論之后,我跟一位經濟學圈內的朋友見面,幾乎每一次,他都相當激動地對主流經濟學的理論與政策主張給予辯護,而批評我誤解了他們。
在這種輿論氛圍中,一些經濟學者則以“非主流”為號召。相對來說,主流經濟學家具有學理上的優(yōu)越感,他們認為,自己主張的背后是自現代經濟學在亞當·斯密那里誕生以來所形成的豐厚的自由市場經濟學傳統(tǒng);非主流經濟學家則具有某種道德上的優(yōu)越感,他們認為,自己站在大眾一邊。
最近,“窮人的經濟學”一詞流行起來,并且贏得廣泛的喝彩。輿論對其寄予厚望,希望以此來扭轉經濟學的取向,解決當下存在的種種社會問題。不過,既然有窮人的經濟學,那么,推測起來,也就有“富人的經濟學”。不少評論家已經暗示,現在的主流經濟學就是富人的經濟學。
這樣的暗示,或許有點偏狹。假如主流經濟學堅持的是亞當·斯密以降直到哈耶克、弗里德曼的經濟學傳統(tǒng),那么,這樣的經濟學原本就是以法律之下的平等為基礎的經濟學,因而,它自始就是幫助窮人的經濟學。因為,受到法治秩序保護的平等的權利,包括財產權、經營自由、自由貿易、自由遷徙等等,正是平民不會變成窮人、窮人擺脫貧困最有效的途徑。強者可以靠權力、靠財富來保障自己的特權和利益,窮人、弱者只能指望規(guī)則來保護自己,增進利益。
因此,真正偉大的經濟學家,所關注的都是市場活動背后的制度。國內主流經濟學家的一大疏忽也許就在于,他們討論問題的時候,忘記了“法律之下的平等”這一制度框架。這是個常識,常識往往是最重要的,不幸的是,它也最容易被遺忘。
主流經濟專家過于重視政策的可操作性而忽略了制度變量。于是,不少本來并非不正確的觀點,放在當下語境中,卻讓人產生一種荒謬感。目前活躍于公眾面前的經濟學家,其實是經濟問題專家。他們討論的問題,完全是公共政策問題。而一個人在談論經濟政策問題時,恐怕不能不考慮民眾的感覺、顧及民眾的常識;社會不能不關心政策起效果的法律制度環(huán)境。
中國經濟學家可能需要回歸古典,在當代中國語境下重新發(fā)現一種以法律之下的平等為基礎的經濟學。當然,能否形成這樣的經濟學也許并不重要,要緊的是能否在現實的制度層面上將市場、政府都納入法治框架,令政府、市場各得其所。這恐怕才是幫助窮人的根本與長遠之計。
(文章來源:《中國新聞周刊》 作者: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