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1月4日電 《了望》周刊載文稱,為什么人民幣不能在壓力下升值?當前這不是一個純理論問題,也不是討論長期看人民幣匯率機制如何改革的問題,而是要回答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現在人民幣升值,我們的經濟是否能夠承受巨大的過度升值的壓力?
文章指出,國際經驗證明,在現在的美元貶值的國際金融環(huán)境下,特別是在國際“熱錢”不遺余力地投機人民幣升值的壓力下,只要人民幣有任何風吹草動,只要人民幣管理浮動的區(qū)間稍一擴大,人民幣值必然馬上沖上區(qū)間上限,熱錢會更多地流入,在其推波助瀾下,人民幣升值的預期會水漲船高,最后一定會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地過度升值。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的時候,泰銖和菲律賓比索都一度貶值100%,印尼貨幣曾幾何時貶值500%~600%,貶到銀行擠兌,貶到社會暴亂,貶到政權更迭。中國經濟是否具備承受這樣沖擊的能力?
文章稱,首先要應對的直接沖擊是經濟四大需求之一的進出口。如果人民幣升值30%,意味著我們的出口一下子增加了30%的成本,出口相關行業(yè)和公司馬上失去比較優(yōu)勢,出口出不去,產銷不平衡,存貨增加,資金周轉不靈,規(guī)模小一點的企業(yè)恐怕立即出現生存危機。而且所有的進口產品一下子便宜許多,肯定會出現大量對進口產品的需求,反過來也沖擊那些提供國內市場需求的行業(yè)和廠商。中國年進出口已經超過萬億,成為世界上僅次于美國和德國的第三大貿易主體。中國出口產品的結構是需要調整的。但是按照目前的統(tǒng)計口徑,60%以上對外依存度的中國經濟在總體上能一下子調整過來嗎?我們的經濟在短期內頂得住嗎?
文章還指出,更嚴重的是,我們經濟體系中還存在顯形和隱形的債務。特別是金融體系中的幾個大窟窿:幾萬億正在處理和必須馬上處理的各大銀行不良資產,以及信用社,城市商業(yè)銀行和股份制銀行的不良資產;另一個需要面對的大窟窿是證券公司,一個南方證券就是幾十億上百億的中央銀行再貸款,整個證券市場需要的再貸款很可能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數。
文章稱,如果不及時把這些窟窿堵起來,銀行系統(tǒng)仍是“低資本充足率高不良資產”,面對一年后外國金融機構的競爭,恐怕不是靠“國有銀行”這塊政府信譽的招牌就能“平安無事”的。外國銀行依靠其穩(wěn)健的國際市場經營經驗和優(yōu)質服務,以及知名品牌,只要爭取到目前20%高端客戶中的1/4,國內銀行就可能失去現有存款的1/4。如果屆時國內銀行的存貸差達不到要求,便有可能發(fā)生擠兌危機;還有證券行業(yè)的窟窿,不把挪用的客戶保證金和國債回購以及委托理財造成的客戶虧損用不留道德風險的方式處理好,證券行業(yè)可能成為僅次于銀行的金融風險甚至金融危機的策源地。
文章指出,中國金融系統(tǒng)穩(wěn)定的重要條件之一是高儲蓄。經濟理論表明經濟高速增長依賴高儲蓄率。有研究表明經濟起飛階段大約是20年~25年,各國的高儲蓄率基本發(fā)生在這段期間內。在經濟起飛大約25年~32年之后,各國的高儲蓄率無不呈下降趨勢。歐美各國目前的儲蓄率只有15%左右,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的高儲蓄率也就維持了25年~32年。如果我們把1980年當作經濟起飛的起點,按照世界各國的規(guī)律,中國的高儲蓄率可以延續(xù)25年~30年左右,那么到了2010年前后,中國的儲蓄率將發(fā)生明顯下滑趨勢。換句話說,留給我們的高速經濟發(fā)展的黃金歲月已經不多了。如果儲蓄率一旦下滑,脆弱的銀行體系就將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也是為什么當今年銀行儲蓄連續(xù)7個月下降時會出現巨大的擔憂,以及為什么深層次的銀行體制改革如此重要。
文章還指出,近期國內面對潛在的金融風險,面對復雜而艱巨的金融體制的改革。金融體系改革,需要穩(wěn)定的內部和外部的金融環(huán)境。人民幣的暫時穩(wěn)定,將為金融體系的改革爭取時間。面對2006年金融業(yè)的開放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文章提到,細分來自國外人民幣升值的壓力會發(fā)現,盡管日本為了自身更大的利益而鼓噪得比較厲害,但實際上在中日貿易中,日本是順差,他們沒有太大的施加壓力的籌碼;歐洲未必歡迎中國更大比例持有歐元,因為會導致歐元進一步升值;中國和美國政府實際也在權衡人民幣升值對美國經濟的利弊,人民幣真要改變匯率機制,美元可能會進一步貶值,對美國未必是好事,所以美國的學界政界也有許多不同的聲音。如果升值對我們自己及大多數人都沒有好處,人民幣升值壓力從何而來?
文章稱,“熱錢”是投機性的資本。熱錢是在人民幣被低估的輿論推動下流動。所以由于熱錢推高的外匯增長,不能算“外匯儲備”,當然也不能作為人民幣低估的根據。只要讓這筆“熱錢”不結匯進入中央銀行,而是直接進入任何商業(yè)銀行的外匯賬戶,外匯儲備大幅增長的“幻覺”就會消失!盁徨X”效應就會不攻自破。
文章著重提到,特別要注意的是,一旦金融體系的問題顯示出來,或者政府開始全面理順金融體系中的各種問題,或者經濟結構中的某些薄弱環(huán)節(jié)暴露出來,這些“熱錢”可能是出逃最快的。對此,我們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熱錢的流入并不是最危險的事情,最危險的是“熱錢”的流出。一有風吹草動,大進就變成大出,他們的出逃可能成為金融危機的導火索。這一幕在亞洲金融危機的時候就在東南亞各國以多米諾骨牌效應重復上演。中國經濟要承受我們最不希望看到的“大起大落”,帶來的后果就不是簡單的“硬著陸”的問題了。
文章稱,所以目前保持人民幣的不完全可兌換也是中國金融體系穩(wěn)定的另一重要條件。至少可以讓“熱錢”進來容易出去難,我們暫時可以有驚無險。
文章最后指出,在目前的內外經濟形勢下,人民幣升值未必能解決一些發(fā)達國家提出的勞動力套利的問題,也未必能改變外部各種利益聚集起來的人民幣升值預期,未必能統(tǒng)籌國內的各種不平衡,所以當前人民幣升值可能不是解決目前外部問題和內部問題的最佳方案。就像當年亞洲金融危機時人民幣不能在巨大壓力下貶值一樣,人民幣現在不能在壓力下升值。人民幣匯率暫時的穩(wěn)定對中國和國際社會可能是一個雙贏的局面。(左小蕾 作者為中國銀河證券首席經濟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