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周圍親近的人都非常關(guān)注我的感情生活，因為它幾乎成了一個“謎”。
記得第一次跟李宗盛大哥合作唱片的時候，他跟我聊了沒幾次，就像個心理醫(yī)生似的很嚴(yán)肅地跟我說：“奶茶，你先去談個戀愛，再回來找我做唱片……”我跟張艾嘉大姐合作電影《20、30、40》的時候，她看完樣片的第二天，一見我就說：“RENE，我覺得你應(yīng)該要去談戀愛，你的臉上拍出來都是冷色調(diào)，一點(diǎn)也沒有女人談戀愛的甜蜜……”也許，我因為工作太努力而表現(xiàn)出一副拒絕戀愛的樣子。
但是，我想改變，我想行動了，而且我很愿意跟大家分享我戀愛的心得，如果有機(jī)會的話。我突然覺得，如果能在感情世界里多些行動、多些賭注、少些懷疑，我的人生就是新的開始。
就是這樣，我決定主動下樓，就從這一刻開始！走，跟我下樓談戀愛去……
好朋友戀愛了
經(jīng)過近五年的孤單，她終于找到了一份穩(wěn)定的感情生活。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我有一陣子沒看到她了，那天見到她，就如俗話說的，她變漂亮了。
我跟她一直都可以說是相依為命，我希望她一輩子都可以陪我。我的工作常使我的作息不正常，情緒不穩(wěn)定，她總是極有耐性地跟我一起開心一起沮喪。盡管大部分時候我交的男朋友她都不喜歡，可她還是全站在我的立場去接受我的男朋友，但是我卻總是以最嚴(yán)格的標(biāo)準(zhǔn)檢驗她的感情世界。
在愛情的路上，我們都受過重傷。誰不是呢？還好彼此有這樣的朋友相互挺著，我們都掙扎著熬過來了。我們會坐在我家的陽臺上看晨曦，看日落；把浴缸周圍都點(diǎn)上蠟燭，配著紅酒；我們當(dāng)然也一起做過很多夢。前幾年，希望兩個人都差不多時間結(jié)婚，差不多時間生小孩，這幾年，覺得這個夢想好像需要不是兩個人，而是四個人完成，有點(diǎn)不能掌控，于是我們開始面對現(xiàn)實。還說有一天我們要買一棟樓，大家住在同一棟單身公寓，這樣就不會寂寞。但我敢說，說到這里時，兩個人心里其實都在想：“去你的！這種情況最好不要發(fā)生。”
這一次她交的男朋友，其實是我介紹的。我很替他們開心，我說，以前我有兩個好朋友，但是現(xiàn)在我有一雙好朋友。可是覺得安慰之外，隱隱地，我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可以說得很簡單，但也可以想得很復(fù)雜。你希望她好，但又希望她依賴你。依賴你是不好的，因為你不是可以24小時、365天照顧她的，所以她應(yīng)該獨(dú)立。但她獨(dú)立了以后就不需要你了……被你最親近的人“不需要”，實在是一種很糟的感覺……嫁女兒是不是就是這種心情？
曾經(jīng)在我交了男朋友以后，她常講的一句話就是“你對他太好了，我討厭你這樣……”我完全可以理解這是她對我的心疼，但是我卻很難解釋當(dāng)你在為一個情人奉獻(xiàn)的時候，不只是為了討好對方，也是為了讓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得到回饋。
這一次她認(rèn)真了。一天中午我們起床后，她急急忙忙地要出門，說要買午餐給男朋友吃，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說好啊！當(dāng)我看到整個過程中她愉悅的心情及期待見面的模樣時，我不禁也開心起來。我們開到一家炸豬排店的巷口，由于是逆向單行道，所以她決定走進(jìn)去拿外賣。我看著她匆匆忙忙地下車，那輕盈的腳步流露出我許久不見的她少女時期的單純快樂。
不一會兒，她提著三個豬排便當(dāng)回到車?yán)�，興奮地跟我說這家豬排多有名，她真希望男朋友會喜歡。我突然說：“你對他太好了，我討厭你這樣……”她聽完一愣，與我對看，兩個人突然大笑了起來，她說：“你真過分，報復(fù)我�。 蔽艺f：“我等了那么久，才能把這一句話還給你�，F(xiàn)在你知道幫情人買食物的樂趣了吧！”她笑的樣子，在我腦海中久久不散。
前些日子回臺北了幾天，我的行程排得滿滿的，完全沒有時間跟她相聚。一天拍宣傳照時，已經(jīng)快半夜一點(diǎn)了，她來拍照的地方找我。結(jié)束后，我送她去她男朋友家。因為我想請她男朋友幫我一個忙，所以就跟著上了樓。到了門口，看到她害羞地拿出鑰匙打開男朋友家的門時，我突然有點(diǎn)忌妒，可能是因為我從來也沒有過任何男人家的鑰匙，不過更多的是因為我的占有欲。我知道，她已經(jīng)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了。
離開時，她送我到門口。這些年來，我們都是一起離開某個地方的，那一晚，是我第一次自己一個人走，而她留下來。
那一天晚上之后，我寫了一封信給這位最好的朋友：
對于你們的相戀，我衷心地祝福。當(dāng)然我也會忌妒、羨慕，還有感到孤單。但是欣慰及祝福還是多于這一切。因為我們都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年紀(jì)能再單純地去愛已經(jīng)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尤其是遇上一個“正常的好男人”更是難得。周圍總有人告訴我們，這樣的幸福不會維持太久，久了，就一定會淡了。但是正因為這樣的說法，我們更要去珍惜這不是唾手可得的情感，更要珍惜這些初始激動的片刻。即使它稍縱即逝，但是我們在過程中已經(jīng)用盡力量去體會了。不都說過程就是結(jié)果嗎？只要我們能留在心上的，就永遠(yuǎn)會是屬于我們的。
我們常說要一起去旅行，以前都因為我的工作雜亂而不能成行�，F(xiàn)在看來，你應(yīng)該不用等我了。當(dāng)然，記得不管你走到了哪里，我都在你的身邊，因為你早已常駐我心上了。
幸福的三十歲
三十歲是一個矛盾的年齡。我們有著傳統(tǒng)道德給我們的束縛及新一代給我們的刺激及沖擊。與生俱來的與身處的環(huán)境是那樣的不同。面對感情及婚姻更是如此。
故事的一開始是一個媽媽身穿改良旗袍牽著一個小女孩去學(xué)鋼琴。小女孩仰頭問媽媽：“我們?yōu)槭裁匆獙W(xué)鋼琴？”媽媽說：“女孩子有一技之長是好的，如果有一天老公不要你了，你還可以教鋼琴養(yǎng)活自己，甚至養(yǎng)活孩子。”“可是他為什么不要我呢？”連婚姻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孩子問。媽媽回答：“那不重要。起碼我們做好了準(zhǔn)備�！�
這就是我們對孩子的教育，“不相信”——“不相信愛情”、“不相信永遠(yuǎn)”、“不相信幸�！保瑢ε硕�，簡單地來說就是“不相信男人”。
于是慢慢地我們不懂得如何相信，不懂得如何面對幸福，更別說是主動追求了；慢慢地，即使是幸福到了我們眼前，我們也持著懷疑的態(tài)度去面對它，考驗它，不懂得擁有，享受。一個年近四十五歲的男人，看起來身體很好(有點(diǎn)像李宗盛)，對著想想(想想是此片女主角的名字)說：“相信我！相信大哥，千萬不要結(jié)婚，同居可以，但是千萬不要結(jié)婚！”一個頹廢漂泊很有男人味的人叼了根煙，也對想想語重心長地說：“我呢，結(jié)過三次婚，離了三次，如果以幾率來看，就是千萬不要結(jié)婚！”一位想想最崇拜的大姐也瞇著眼補(bǔ)上了一句：“千萬不要結(jié)婚，就算你想要有小孩，生就好了！還是不要結(jié)婚，到時候一切都只是柴米油鹽……千萬不要結(jié)婚！”鏡頭終于跳到想想的臉上，一臉茫然！
心里雖然知道他們都是些“智者”，但總得結(jié)“一次”婚試試嘛！這樣一想，心中不免害怕。
想想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她的一切成長過程都可以用“普通”來形容。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學(xué)生生活，談過一些普通的戀愛。身邊的朋友也就是普通的那幾個。聚在一起聊的也都是一些明星八卦、政治，還有男人……以及面對寂寞生活的無力感。但有趣的是，只要聊到感情，一律都持著又想又怕的感覺。
大家總是冷眼旁觀別人幸福的愛情，甚至等著看他們何時分手�？偸切睦锵爰热凰麄兛雌饋砟敲葱腋�，那么其中一定有問題，不可能真的那么美好嘛！如果有的真的分手了，于是大家又會說：“看吧！遲早的！天下哪有永遠(yuǎn)的愛情啊！”但是不能否認(rèn)的，是每個人心里又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不甘，愛情，真的不可以相信嗎？
莫子忠是想想大學(xué)時期的同學(xué)。不同科系，可是有一些共同的科目是在一起上課的。偶然的機(jī)會莫子忠和想想相遇了。想想對他不是很有印象，只記得他的綽號叫“莫子”。莫子也是一個平凡的上班族，雖然沒有出色的外表，但看起來也還蠻順眼的。他常常有一些浪漫的行徑讓想想感動，但又不虛浮�？墒侵車娜丝偸莿裾]想想要小心，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好的事。所以每當(dāng)一切都顯得美好的時候，想想心里總是蒙上一層懷疑的陰影，這讓莫子常感莫名的挫敗。
莫子和想想的約會總是意外的浪漫。譬如說去餐廳吃飯，突然停電了，兩人便順勢吃個“燭光晚餐”。他們總是有一些默契，總是有一些溫馨浪漫的小片刻�？墒敲慨�(dāng)想想一個人的時候，她就要再三回味；查出一些漏洞，一些問題，于是胡思亂想。因為她已經(jīng)被教育得不相信這種看起來理所當(dāng)然的愛情了，她已經(jīng)不懂得怎樣才能接受這么順利的幸福。她甚至懷疑：自己這平凡的一生真的能這樣輕易得到幸福嗎？
某個節(jié)日之前，莫子約想想去看焰火。想想在家里打扮的時候就一直想，這么浪漫的事中間一定會出現(xiàn)狀況。果然！就在莫子準(zhǔn)備拿出一個小盒子給想想時，突然一輛救護(hù)車駛過，因為有人被焰火燙到，有人被擠倒……一番折騰后，兩人掃興地回到家里。可就在莫子家門口，突然有一個女孩出現(xiàn)。她是莫子以前的女朋友。想想識相地先回家，一路上，心里的難受是可想而知的。
是的！想想心里想，這才是我該擁有的人生——殘缺的，這才是正常的。
好幾天，想想都把電話關(guān)了，不出門，也不和外界聯(lián)絡(luò)。她很怕面對那一群死黨的關(guān)心與建議，她更怕的是莫子就此失蹤，所以她干脆關(guān)機(jī)，假設(shè)他打來，只是想想不想接而已……這樣過了幾天，一天傍晚，想想終于必須出門買食物，一出家門，就在門口看到一個包裹，包裹里頭是一卷卡帶。她拿回房里聽，一打開，便聽到莫子的聲音，說他已決定去找前任女友，因為畢竟在一起那么久了，有一些割舍不下的感情。聽到這里，想想放聲大哭起來。她再也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不幸福”。果然，一切都是真的，浪漫的愛情是不可以被信任的，天下沒有幸福完美的事，她在房里發(fā)呆地這樣想。
不知過了多久，想想被重重的敲門聲驚醒。打開門，是莫子。莫子問想想這幾天還好嗎？想想不語，突然說道，如果莫子沒有事，就可以離開了。莫子覺得奇怪，忙問想想有沒有收到包裹。想想哭了起來。莫子覺得很奇怪。后來，當(dāng)莫子聽到想想根本沒有聽完錄音帶時就笑了起來，原來，他留言說去找前任女友，是為了必須說清楚，因為他知道他是一定要跟想想在一起的。
看焰火的那一天的小盒子再度出現(xiàn)了，我們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什么。
看到一個年輕的少婦帶著一個小女孩去學(xué)鋼琴，少婦當(dāng)然是想想。小女孩仰頭問媽媽：“我們?yōu)槭裁匆獙W(xué)鋼琴？”媽媽說：“因為鋼琴很好聽�。∫院竽憧梢詮椙俳o你先生還有小孩聽�。 毙『⑺贫嵌匦α�，想想也幸福地笑了。后記：
我一直希望這是一個單純浪漫的故事。因為三十歲的人好像漸漸失去了這種能力。而我也覺得幸福這件事情，我們已被教育得不敢太去期待與相信了。可是我們?nèi)粢恢北е鴳岩傻膽B(tài)度去面對人生、感情以及人，那怎么可能會有真正的幸福降臨在我們頭上呢？
摘自《下樓談戀愛》,劉若英著,知識出版社2004年1月版,原刊于上海文匯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