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的生死中 體驗生命價值
上午10點,張洋的工作沒有清晨那么繁忙了。他正翻著報紙,每天看新聞成為了他的習(xí)慣。突然有人叫他說早晨整的一個老人,家屬不滿意。
遺體告別廳的門口,家屬圍在老人旁邊,抽泣著說老人的嘴巴沒有想象中那么好看。重新給死者整容對張洋來說很正常。他曾經(jīng)碰見一個家屬氣急敗壞地責(zé)罵他,說整出來的效果跟死者不像。張洋一看,照片是老人20歲時的樣子,可如今老人都80多歲了;還有一次,一個老人從整容室推出來,全家20多口子都說這不是自己家里的人,找張洋說理,后來一看牙,才確定是。張洋有氣,但得忍著,干整容最怕的不是死者面目全非,而是家屬說不像。“很多人病了很久,都脫相了,整好了,家里人反而不熟悉,還有特別悲傷的,就想找茬!薄澳闼⻊(wù)的客戶很特殊,你不能跟客人說你好,再見,謝謝,不能跟客人微笑,不能跟客人吵架,你時刻要理解他們來這里的心情。”殯儀館的喬館長說,“這些都是這個行業(yè)的特殊行規(guī),可能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很難,但他們必須學(xué)會忍耐。”
為老人做完返工后,家屬顯然滿意多了。他們跟張洋解釋,老人是抗美援朝的老革命,走時,做兒女的想盡量讓死者體面點兒。在殯儀館里,張洋已經(jīng)習(xí)慣每天發(fā)生著這樣的生離死別,每一個被推到這里來的尸體,他們都想知道是“怎么死的”,每一個到這里的家庭都有一段有關(guān)生死的故事:他見過兒女為了分家產(chǎn),在整容室外吵架;也聽到有人跟他抱怨兄弟姐妹不掏喪葬費,自己掏了多少多少;干了兩年了,他最不愿意碰見的死者就是太年輕的。他為七八歲的孩子整過容,他說那孩子像睡著了一樣,白白凈凈,他和同事張祺都不約而同地去看死亡證明單,因為心里還是會難過一下!叭松蟊皇巧倌陠誓福心陠势,老年喪子嗎?我們在這里都‘經(jīng)歷’過。說實話,再麻木也還會難受。”張洋的同事張祺告訴記者。張洋說,他和張祺比其他80后更看重感情,如果在事業(yè)、家人、朋友、愛人、金錢面前排序,他的選擇一定是“家人、朋友、愛人”,因為這些關(guān)乎生命的東西比“事業(yè)和金錢”更重要。
這時整容室又推進來一個死者,他們告訴記者,有時,掀開蓋在死者身上的鋪蓋就像刮彩票,如果走運,碰見的都是喜喪。
-當愛情被“嫌棄”
年齡小一點兒的張祺從不避諱在殯儀館當整容師。有時上班遲到了打車,師傅問他去哪,他說八寶山。司機通常會問他干嘛的?“我給死人整容的。”張祺說。
在傳統(tǒng)的中國人眼里,這是一個很晦氣的職業(yè),社會對這個職業(yè)有“歧視”。張祺媽媽從來沒有跟同事談及兒子的職業(yè),有時,她會告訴張祺誰家的親戚死了,叫什么名字,在八寶山火化,讓張祺整容時照顧點兒。“說實話,我媽是圖一個心理安慰,其實她送出的這份人情,她的朋友真不知道!睆堨髯谛菹⑹依铮嬷謾C,他訂制了笑話,一天一條,為的是休息時圖個開心。
張祺的女朋友不嫌棄他的職業(yè),因為他們14歲就認識了,也算是青梅竹馬。張祺經(jīng)常跟女朋友開玩笑說:“這雙手白天可摸過死人。∥业帽П。”
一個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做整容師挺不好找對象的,一般不是找同行業(yè),就是進入這個行業(yè)前就有了朋友。年齡大一點的張洋可沒有那么幸運,他現(xiàn)在還單身,之前他媽張羅給他相過幾次親,他開始還“騙”人家說在民政局,后來瞞不住了,說了實話!懊黠@看出那眼神不對。那意思好像是,你怎么是干這個的!睆堁蠛軣o奈,去年的情人節(jié)、春節(jié)他都是一個人過的,最近老有朋友結(jié)婚,他擔心自己會不會一輩子就落單了。
去年殯儀館招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第一天培訓(xùn)結(jié)束后,老師傅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小姑娘說有。老師傅回頭沖著張洋喊,別惦記了,人家有。后來,張洋鼓足勇氣追過一陣,但沒追上。坐在記者對面,他有點不想提“失敗的原因”。其實,這個男孩長得很精神,只是臉上常常流露出一種不符合年輕人的老氣和憂郁!翱赡芪业男愿駟栴}吧,我像一60年代的人,不活份,不新潮!睆堁笳f不清自己是天生如此,還是這份工作造成的——至今,他都不習(xí)慣用Ipod,聽音樂還用CD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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