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彼得.馬斯

　　1945年夏天一個晚上，美國一艘巡洋艦在太平洋被日潛艇擊中沉沒。沒有人明白，為什么美國海軍最高指揮部始終知道這艘巡洋艦正駛入危境，卻從未向艦長發(fā)出過警告。

　　這是1945年一個夏天晚上發(fā)生在太平洋上的故事。直到現(xiàn)在，也就是55年后，這個故事才接近尾聲。

　　“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巡洋艦上載有近1200名官兵。1945年7月16日，這艘巡洋艦從舊金山起航。艦上載有的秘密貨物連艦長也不知為何物。裝在一個重鉛氣缸中的貨物是鈾235，是具有前所未有爆炸力的兩枚炸彈的重要成分。正是這兩枚炸彈在此后不久落在了日本的兩座城市廣島和長崎，并永遠改變了世界格局。

　　悲劇的發(fā)生

　　在把貨物卸到西太平洋的提尼安島之后，這艘巡洋艦繼續(xù)駛往關島。從那里，它穿過菲律賓海，前往海軍在菲律賓群島上建造的基地萊特。但它未到達那里，這是美國海軍歷史上最大的一場海上災難。盡管這艘巡洋艦沒有潛艇探測裝備，艦長查爾斯.巴特勒.麥克沃伊提出的讓驅(qū)逐艦護送的要求仍遭到拒絕。上頭告訴他，敵人潛艇實際上不會在沿途對巡洋艦構成威脅。為了以防萬一，上司下令他根據(jù)可見度和天氣按自己的意愿讓巡洋艦成之字形曲折前行。

　　7月29日深夜，天空云層密布，站在艦上一端幾乎看不到另一端。巡洋艦停止成之字形前進。在上床睡覺之前，麥克沃伊留下話來，如果天氣好轉，就恢復曲折前行。午夜時分，云層突然散開，月亮探出頭來。就在這一時刻，日本為數(shù)不多的仍在行動的潛艇之一1-58露出水面，發(fā)現(xiàn)了巡洋艦的位置。潛艇共發(fā)射了6枚魚雷。第一枚炸掉了巡洋艦的艦首，第二枚猛地躥入它的火藥庫和油箱。僅僅過了12分鐘，巡洋艦就下沉了。在這狂亂的十幾分鐘內(nèi)，船員至少發(fā)出了三條SOS求救信號。

　　大約300人與艦同沉。還有大約900人——其中許多赤身裸體或者僅穿著內(nèi)衣內(nèi)褲——設法穿上救生衣，跳進大海。包括艦長麥克沃伊在內(nèi)的其他人上了幾艘橡皮艇。到了早上，他們滿心以為自己將馬上獲救。但一天過去了，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他們的木棉救生衣使他們能在海上漂流48小時。他們必須把下顎抬高，以便保持呼吸。毒辣辣的太陽無情地照在他們被石油和鹽水侵蝕而潰爛的臉上。由于四周都是海水，他們沒有水喝。鯊魚在周圍出沒，鰭若隱若現(xiàn)，尖叫聲不絕于耳。

　　到了第四天，所有的希望似乎都破滅了。不可思議的事實是，沒人知道他們在那里，在第四天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死去。海軍一架巡邏機的飛行員碰巧在搜索漏油地點，無意中才看到了他們。

　

　疑團重重

　　到一場大規(guī)模的營救行動結束時，近1/4船員——317人——幸存下來。美國海軍在日本投降的同一天宣布“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失事沉沒，這條消息沒有成為標題新聞。但傳媒開始提出疑問。這一切是如何發(fā)生的？海軍的回答是把艦長麥克沃伊送上軍事法庭。他的罪名是在這個國家參戰(zhàn)期間使這艘巡洋艦“承冒風險”。為什么所有船員在海洋中求救無門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到這個時候，整件事似乎已經(jīng)了結。但這個故事遠遠沒有結束。1958年，美聯(lián)社編輯理查得.紐科姆寫了一部關于“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巡洋艦災難以及接下來麥克沃伊在軍事法庭接受審判的暢銷書，題為《棄船！》。哈潑-柯林斯出版公司明年元月將出版它的修訂本。

　　但《棄船！》不只是一部暢銷書。它引發(fā)了一場至今仍是激烈的爭論，一場有關可恥的不公正行為、大量掩蓋事實、欺騙玩弄花招、個人恥辱和尋找替罪羊的爭論。幾十年后，人們將會發(fā)現(xiàn)海軍最高指揮部始終知道“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巡洋艦正駛入極度危險之中，但它從未向艦長發(fā)出過警告。

　　痛苦的回憶

　　幸存者經(jīng)受了如此難以言表的苦難煎熬，以至于他們不愿把這段不堪回首的經(jīng)歷告訴他們的家人和朋友，甚至不愿與其他生還者共同追憶。但紐科姆卻得到了第一手資料，這基本上是因為他本人曾是海軍記者。他的著作的出版對這些人來說是一種解脫，并導致他們在1960年第一次重新聚首。這艘巡洋艦上的海軍陸戰(zhàn)隊員賈爾斯.麥科伊在接受《華盛頓郵報》的一名記者采訪時說：“我是在那本書出版之后才有了聚會的念頭的�！�

　　船員約翰.布拉德現(xiàn)在可以暢所欲言了。他回憶道：“有人大叫道：‘鯊魚！’我們看見了鯊魚鰭在朝我們逼近……我親眼看見有個人掉了隊，被鯊魚咬死了。”

　　艦長邁克.庫里拉回憶道：“暴曬和缺水比鯊魚更糟糕。我們的身上起了皰。白天時，我們被烈日烘烤，祈禱黑夜快快來臨。到了夜間，我們在冰冷的海水里凍得直哆嗦，又渴望太陽早早現(xiàn)身。如果你放棄了，你就死定了。一個家伙對我說：‘我們會再相見的�！�但后來他游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精神崩潰的艦長

　　艦長麥克沃伊不愿意出席第一次聚會。由于他在軍事法庭上受到的指控，他經(jīng)常收到死難者家屬寄給他的詛咒信，罵他是殺人兇手。他不知道他在聚會上會受到什么冷遇。出乎他的意料，那些生還者熱烈擁抱他，向他敬禮，告訴他作為他的手下是多么自豪。但就連這也不足以支撐他的意念。1968年，當麥克沃伊打開另一封詛咒信時，他的精神崩潰，自殺身亡。

　　在第一次聚會上，人們開始為恢復麥克沃伊的名聲而作出努力，理由是他不公正地成為替罪羊。但直到80年代初期，銷密文件才透露海軍最高指揮部知道1-58以及另外一艘日本潛艇朝“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巡洋艦的道路進發(fā)。更糟糕的是，僅在四天前，美國一艘驅(qū)逐艦就在同一地區(qū)遭到魚雷襲擊。然而沒人告訴麥克沃伊這一切。

　　指揮部是誰作出不告訴麥克沃伊的決定仍然不得而知。海軍聲稱沒有留下書面記錄，所有參與者都已離開人世。

　　不過，國會議員根本不愿意被卷入其中。海軍沒有透露只言片語。幕后肯定還有很大的隱情。

　　艦長終獲平反

　　然后，在1996年，局勢出現(xiàn)另外一個戲劇性的轉折點。佛羅里達州彭薩科拉一位名叫亨特.斯科特的學生看了電影《大白鯊》。在片中，一個人物回憶了鯊魚是如何襲擊失事巡洋艦上的艦員的。斯科特決定進一步調(diào)查這場悲劇。利用在《棄船！》一書出版后列出的幸存者名單，他得知這些人異口同聲地說他們的艦長蒙受了極大的不白之冤。

　　年輕的斯科特也得知至少三處海軍駐地收到了SOS求救信號，但他們要么沒有在意，要么認為這是日本人要的花招。到了1999年，斯科特的研究結果以及與許多生還者的談話內(nèi)容在全國再次掀起軒然大波，為麥克沃伊平反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今年春季，眾議院以壓倒性多數(shù)通過一項決議，稱對麥克沃伊的指控“從道德上而言是不成立的”，對他的定罪屬于“審理不公，導致他不公正地蒙受恥辱，并且毀了他的行伍生涯”。

　　參議院通過的決議的口氣沒那么嚴厲。決議規(guī)定麥克沃伊“不應受到懲處”，但沒說有什么不公正行為。如今，兩院必須達成妥協(xié)。只有到那時，“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巡洋艦及其勇敢艦員的故事才會劃上句號。